第一章：糖葫芦的甜与碎李卫国的世界，曾经是甜的。那种甜，是熬得恰到好处的麦芽糖，
裹着饱满红亮的山楂，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泽。他的小摊，
就在城南那条老街的拐角，一辆三轮车，一口大铜锅，一串串插在草垛子上的糖葫芦，
就是他的全部营生，也是他世界的中心。“爸爸，我想吃那个，带芝麻的！
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，踮着脚，手指着最上面一串。她叫李念，取“思念”之意，
是李卫国和妻子王兰这辈子最甜蜜的牵挂。“好，念念最乖。”李卫国笑着，
用油纸包好那串糖葫芦，小心翼翼地递过去。李念接过来，先不急着吃，
而是举到李卫国嘴边，“爸爸先尝。”那股甜，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。李卫国觉得，
这辈子就算再苦再累，只要看到女儿的笑脸，就什么都值了。王兰在附近的纺织厂上班，
一家三口，挤在三十平米的老房子里，日子清贫，却充满了笑声。李念五岁那年冬天，
雪下得特别大。老街的青石板被白雪覆盖，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。生意出奇地好，
李卫国忙得不可开交。李念就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，用小树枝在雪地上画画。“卫国，
来两串！”一个熟客招呼着。“好嘞！”李卫国应着，转身去拿糖葫芦。
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，等他再回过头时，小板凳空了，雪地上，
只留下一半没画完的小房子，和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，延伸向街角。他的心，
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然后猛地沉了下去。“念念？念念！”他喊道，
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没有回应。他疯了一样冲出摊位，
顺着那串脚印追了出去。雪越下越大，脚印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。
他在那条老街上来来回回地跑，声嘶力竭地喊着女儿的名字，
声音在风雪中显得那么单薄无力。周围的街坊邻居也帮忙出来寻找，王兰接到消息，
从工厂哭着跑回来，脸色惨白如纸。“我的念念……我的念念啊……”她瘫坐在雪地里，
哭得撕心裂肺。那天晚上，整个城南老街都回荡着李卫国和王兰的哭喊声。他们报了警，
来了两个年轻的警察，做了笔录，拍了照片，
说了些“会尽力调查”、“请保持冷静”的官方话术。其中一个叫小王的警察，
看着眼前这对几近崩溃的夫妻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，他拍着李卫国的肩膀说：“李大哥，
你放心，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人贩子的。”李卫国抓住他的手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
一个劲地点头：“谢谢，谢谢警察同志……”他以为，这只是暂时的分别。他以为，很快，
他的念念就会回到他身边，再次举着一串糖葫芦，甜甜地喊他“爸爸”。他不知道，
他那个充满糖霜甜味的世界，在那一刻，已经碎得再也拼不起来了。
第二章：被尘封的十年第一年，李卫国和王兰活在地狱里。糖葫芦摊不摆了，三轮车卖了，
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，换成一沓沓寻人启事。他们印了几万份，
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。电线杆、公交站牌、小区布告栏，甚至垃圾桶上，
都贴着李念的照片。照片上的小女孩，笑得天真烂漫，羊角辫翘着，像两只快乐的小蝴蝶。
李卫国变得沉默寡言，眼神空洞。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，背着一大包传单，
走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。他见人就问，看到和李念差不多大的女孩，
就会忍不住追上去看，然后换来对方警惕或厌恶的目光。王兰的精神状态更差。
她常常抱着女儿的衣服，一坐就是一天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：“念念冷不冷，
有没有好好吃饭……”纺织厂的工作也丢了，她瘦得脱了相，原本乌黑的头发里，
夹杂了刺眼的白丝。他们隔三差五就去警局，问案件的进展。一开始，
小王警官还会耐心接待，告诉他们正在排查，正在等消息。但渐渐地，他们的出现，
成了警局里一种令人心烦的例行公事。“李大哥，王大姐，有消息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们。
”接待他们的警察换成了老张，一个眼皮耷拉着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中年男人。
“张警官，都一年了，一点线索都没有吗？我女儿……我女儿她才五岁啊……”王兰哭着问。
老张头也不抬地翻着卷宗，不耐烦地说：“拐卖案件，破案率本来就低。时间越长，
希望越渺茫。你们啊，也得做好心理准备，差不多就行了，日子还得过。”“什么叫差不多？
那是我们的女儿！”李卫国第一次在警局拍了桌子，眼睛通红。老张抬眼瞥了他一下，
冷笑一声：“拍桌子有什么用？有线索你们提供啊！我们警力有限，每天那么多案子，
总不能为了你们这一个案子，什么都不干吧？”那次争吵之后，他们再去警局，
连老张的面都见不到了。一个年轻的警员告诉他们，这个案子已经归档，列为“悬案”，
除非有新的线索出现，否则不会再主动调查。归档。悬案。冰冷的两个字，像两把刀，
插进了李卫国和王兰的心里。他们不明白，一个活生生的孩子，
怎么就成了档案柜里一张冰冷的纸？第三年，王兰的父母来了，强行把女儿带回了老家。
临走前，王兰抱着李卫国，哭得肝肠寸断：“卫国，
对不起……我撑不住了……我忘不了念念，
我一闭上眼就是她……”李卫国抱着妻子消瘦的身体，泪水无声地滑落。他知道，这个家，
散了。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，里面到处都是李念的影子。他开始在夜里做噩梦，
梦见女儿在黑暗中喊“爸爸”，他拼命地跑，却怎么也够不到她。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第五年，李卫国变了。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流泪和等待的男人。他的眼神里，
多了一种狼一般的执拗和狠厉。他意识到，靠别人，靠那个所谓的“公平公正”，是没用的。
想找回女儿，只能靠自己。他重新摆起了糖葫芦摊，但不再是为了生计。他需要一个身份，
一个理由，让他能够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游荡，观察，打探。
他开始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，混迹于火车站、汽车站、城中村。他学会了察言观色，
学会了用一瓶酒、一包烟，换取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。第八年，
他听说了一个叫“老鬼”的人，据说是个信息贩子，只要给钱，没有他查不到的事。
李卫国花了整整两年时间，才通过各种关系，在一个地下**里见到了这个“老鬼”。
“找我查人？”老鬼是个干瘦的中年人，抽着烟，眼神浑浊，“可以啊，一万大洋定金。
查到了，再补一万。”李卫国所有的积蓄加起来，也不过几百块。他咬了咬牙，
把家里的房子也押了上去，从高利贷那里借来了钱。“我要找我的女儿，李念，
十年前在城南老街被拐的。”老鬼接过照片和资料，扫了一眼，撇撇嘴：“十年前的案子？
骨头渣子都凉了，不好查。”“只要能找到，钱不是问题。”李卫国的声音沙哑，
却异常坚定。第三章：一线天光等待的日子，比十年前更加煎熬。
李卫国每天都活在焦虑和希望交织的折磨中。他一边卖着糖葫芦，
一边等待着“老鬼”的消息。他几乎要放弃了。高利贷的催债一天比一天凶，他甚至想过，
如果找不到女儿，他就带着那些寻人启事，从这座城市最高的楼上跳下去，用自己的死，
来换一个最后的关注。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，“老鬼”来信了。“有点眉目了。
”老鬼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，“十年前，有一伙人专门在你们那一带拐小孩，
拐了就往南边卖。我查到一个叫‘蝎子’的，当年就参与过几起。不过这家伙几年前就死了。
但是，他有个姘头，后来嫁到了邻省一个叫‘清溪镇’的地方。据说，
当年‘蝎子’拐来的一个女孩，就送给了他姘头的亲戚家。”李卫国的心脏狂跳起来，
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“清溪镇？那个亲戚家叫什么？”“姓张，叫张福来。
在镇上算是有钱人，开了个织布厂。他们家有个傻儿子，比你女儿大几岁，
听说当年收养了个童养媳，对外说是远房亲戚。时间，对得上。”清溪镇。张福来。
这两个名字，像两道闪电，劈开了李卫国心中十年的阴霾。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天光。
他立刻动身。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，带着那本早已翻烂的寻人启事，
踏上了去往清溪镇的路。他不敢声张，怕打草惊蛇。他在清溪镇找了个最便宜的民房住下，
每天以收废品为掩护，在张福来家附近转悠。张福来的家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，
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。李卫国躲在远处，用望远镜观察着。他看到了一个女孩，
一个少女，正在院子里晾衣服。她长高了，梳着长发，眉眼间，依稀还有李念小时候的影子。
是念念！一定是她！李卫国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。他死死地捂住嘴，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十年了，整整十年了，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女儿！他观察了几天，摸清了张家的生活规律。
张福来和他的妻子对他收养的“儿媳妇”似乎还不错，但那种好，
更像是对一件漂亮物品的炫耀。女孩在院子里，总是低着头，很少笑，
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忧郁和怯懦。李卫国的心，像被针扎一样疼。他的念念，
本该是阳光下最灿烂的花，却被困在了这个华丽的牢笼里。他决定行动。他不能再等了。
那天晚上，他准备了一把刀，不是为了伤人，而是为了防身。他等张福来和妻子都睡下后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