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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上晚自习的时候，方晴才拨通了陆未旻的电话。

“喂,少爷您好，我是方晴，”电话那一头快速地说着，“谢天谢地您终于接电话了。”

陆未旻缩在卫生间的角落里，忍受着刺鼻的清新剂的气味：“这个破学校地方不大，规矩倒挺多。校规说不让带手机，所以我现在正偷偷摸摸地听着您的电话呢。那件事您处理得怎么样了？”

方晴坐在平陆集团分公司的秘书办公室里，轻笑了一声：“知道了少爷，以后少用敬语。关于那件事，我已经交代好了‘蔷薇’的剩余人员，让他们按照您的吩咐向上级汇报了。我最终选择让何筱筱‘扮演’白疏垚了。他是一个蜥蜴alpha，年龄22，分化等级到达A3，是一个不错的战术师，就是经验不够丰富。”

陆未旻没有接话。

“少爷，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无权过问，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希望你解答一下，”方晴迟疑开口，“为什么你要让公司认为任务成功，却要告诉他的弟弟白疏垚已经过世了？如果当时真的有第二个enigma，那么‘九灰’应该会很清楚任务失败。按照你之前的推算，公司内部的奸细就在董事会成员之中，那么你瞒着并没有任何意义啊？”

“我说过，我们之间是朋友，更是一种合作关系，不是上下属，你不用如此拘谨。关于你的疑问，”陆未旻斟酌词句，有选择性地回答，“其实我有自己的打算。那个enigma看起来并不想彻底和我们对立，反之，我觉得她对于白疏垚的感情中试探和玩味大于憎恶。由此可见，她和我一样，都是一个十足的赌徒。所以，出于游戏的娱乐性，我觉得她一定不会说出来，或者，不会那么明确地告诉组织。”

外面有人捶门：“里面是哪个孙子？是不是掉茅坑里了！都蹲了五分钟了，要是觉得厕所的味道好闻你出来，老子让你闻个够。”

……烦死了，怎么现在小孩素质都这样呢？

陆未旻并没着急挂电话：“方晴，你还有其他的事吧？”

方晴慌张地说：“少爷……我很抱歉，我知道您应该是看中了那只白狐alpha来当做少奶奶的临时替身，可是他的分化能力太低，只适合作为一个参谋者。”

陆未旻压低声音：“可是，那条蜥蜴很大概率不会听从我们的指令，最后将‘蔷薇’还给白家。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者，这是一个机会，他不会放弃。”

陆未旻叹了口气：“方晴，你这次给我找了一个麻烦。”

说完，他挂断了电话，猛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，把木板拍在了门外那个beta的脸上。

“诶呀，这位同学，”陆未旻微笑着说，“你还好吧？”

语气温柔得无可挑剔，行为欠揍得无可复加。

门外的beta知道自己惹了惹不起的主，慌慌张张地跑了。留下陆未旻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把手机关机，藏在裤兜“偷渡”回教室。

白疏悠早早请了假，和陆溟宜一起回家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，准备财产转让相关事宜。

回到家，偌大的房间内好像空落落的只有空气，看不出一丝人住过的痕迹。所有的东西都很规整地分成了两份，一份经常使用，是日常；另一份只是放在那里证明另一个人的存在，是徒劳，是笑柄。

司忆的声音还是一样平静，没有爱恨，没有悲喜。它说：“欢迎回家，悠悠。”

好像白疏垚曾经在家里，忙着做饭，忙着叠衣服，忙着收拾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，听到他的开门声，转头说的那句——欢迎回家。

可现在，我没有家了啊，哥哥。

突然，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。

屋子里的所有东西，白疏垚和他说过的那些话，答应他做的那些事，这些不是都证明了白疏垚其实早有准备。所以他又怎么会死呢？所以他又怎么会死在那个破败的地方？所以他又怎么会孤独的离开我？

这感情看似没来由，甚至有些跳脱，却十分强烈。强烈到白疏悠几乎失去了自我的控制，迫不及待的就想寻找白疏垚的踪迹，找到他还活着的证明。

陆溟宜默默地看着他，为他释放着安抚信息素。

最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收拾，只是静静地躺在白疏悠的那张大床上，睁着眼到了天亮。

司忆的语气还是那样柔和：“希望你明天还会是甜的。”

可两个人谁都知道，不会了。

月亮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，从他们的床边爬到脚下，再洒满他们的四肢，最后从头顶雀跃着离开。

什么时候可以到达那个明日呢？

当然，昨天A班请假的不止两名学生。还有一个才上一天学就休息了一天的转校生陆未旻。

陆未旻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，微微的低着头，摆出一副反思的姿势。

“陆同学，老师是真的不想说你，”班主任露出很为难的神色，“可是你也要给老师一点面子不是？”

陆未旻十分乖巧地说：“老师，我只是想请一下今天晚上的假。”

班主任接着喋喋不休：“作为一名学生，你才刚转来我们学校两天半，其中就有一天无缘无故的请了假，现在你又要说，剩下这半天也要回家休息，这确实是有一点过分。老师看你成绩很好，应该是很乖的孩子，你能不能给老师一个面子，在学校好好学习？”

……不能。

陆未旻得体地笑着：“老师，其实是我们家公司最近出了点事情。我暑假的时候实习，我爸爸分给了我一个部门，所以我现在有一点走不开。”

“啊……？啊，”班主任长舒了一口气，“那要是这样，你就赶快回家吧，可别耽误了重要的事情。”

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叠纸质的请假条，如获大赦一般潇洒的在请假理由上写下了“事假”两个字。

逃出“牢笼”的陆未旻径直走向了自己那辆红色的小跑车，点着火就奔向了郊区的私人医院。

“病人怎么样了？”陆未旻跑到病房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，“白疏垚，你……啊？”

病房里，白疏垚拿着拖把用力地搓着地板。他在脖子上搭了一条白色的毛巾，脸上冒出了一层薄汗。

白疏垚回过头，看向门的方向：“老公，你回来了？”

陆未旻被这声猝不及防的“老公”差点叫出心脏病。他觉得自己头发里要长出玉兰枝了。

白疏垚放下手中的活计，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，一个考拉抱抱住了陆未旻。他仰起脸，露出了两个小梨涡：“老公，你还给我带回来白玉兰了嘛？这朵开得好漂亮啊。”

……大意了，甚至都开花了。不是，这自大狂怎么还转性了呢？

好吧，还挺可爱的。

“你怎么还自己干活了？伤口好了吗？”陆未旻一脸担忧地问，“快躺着休息一会儿吧？”

白疏垚非常开心地拉着陆未旻走到床头，指着一叠封面花花绿绿的书：“我恢复得可快了。你看，这是我让你的助理买回来的书，里面都是讲一个娇妻应该是怎么做的。比如这本《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》，还有这个……”

……不是，我只是为了宣誓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，你真的不用这样为了符合人设啊。

陆未旻满脸黑线：“那个什么，你其实真的不用这样，你在失忆之前其实特别暴力。”

白疏垚愣了一下：“啊？有多暴力？一言不合就把人头扳掉那种吗？那你需要我变成那样嘛？”

“算了，”陆未旻把头上的那枝玉兰折下来，放到白疏垚的睡衣口袋里，“你就做你现在最想做的就好了。想说什么话，想吃什么东西，你都可以随意……对了，我先带你出去吃饭吧。”

白疏垚托住了白玉兰的花瓣，放到鼻间清嗅：“可是我没有目标了。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，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——这花真好闻。”

“这花真好闻。”

陆未旻的记忆突然回到一个月以前。那是在平陆集团总部，尚在夏天。

那时陆未旻刚回国，看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，包括陌生的“家人”，陌生的气味。

他只是一个因为性别和智商而被收养的孤儿而已。

但是在他去见他的“父亲”的路上，他看到了白疏垚。

那只缅因猫，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残余的信息素的味道，后背背着一杆最新的M—827，眼睛里释放出一种野性的光芒。

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审视，危险得让人着迷，就像是一朵要人命的罂粟，展示着自己的美艳，诱惑着让人忍不住要接近。

这种感觉让身为enigma的陆未旻肾上腺素飙升。应该也只有他在看到了那样的目光之后还会想：这只不过是一杯夏天里带着冰的柑橘气泡水而已。

终于沦陷，一眼万年。

陆未旻回过神来，看着眼前软乎乎的alpha，无比温柔地说：“那我先带你体验一下这人间所有的喜怒哀乐，到时候你就会真正知道，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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