凶宅里的父爱账单
我是李强,一个被尿毒症晚期拖入深渊的父亲。每周三次透析,是我苟延残喘的节奏,也是压垮钱包的最后一根稻草。更痛的,不是病,是女儿——三个月前,前妻带她远走,名义上“认亲”,实则是为攀附拆迁户的资源。从此,我连她的声音都成了奢侈品。
昨晚,我搬进了城郊那栋人人避之不及的“凶宅”——据说前主人一家四口在客厅自缢。我不怕鬼,只怕穷。我把外卖箱垫在枕边当床头柜,下面压着女儿画的那张歪歪扭扭的小人图——那是我仅存的、能触碰她的温度。
后半夜,墙皮渗出血水,滴落在我的保温饭盒上,颜色竟像极了她书包上脱落的迪士尼贴纸。荒诞,却刺眼。我拍下照片发到业主群,半是认真半是自嘲地问:“这算不算房屋质量问题?”——仿佛在向命运讨个说法。就在屏幕亮起的瞬间,摄像头里飘过一道白影。我没有尖叫,反而下意识咬住透析管——那根维系我生命的塑料管,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武器。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如果真有鬼,能不能换点钱?换一套学区房的首付,换回我女儿的未来?
可手机一震,现实比鬼更冷。前妻的信息跳出来:“再直播,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女儿。”——原来,我连用苦难换关注的权利,都被剥夺了。
这不是鬼故事,是一个父亲在生死与亲情夹缝中无声的嘶吼。疾病夺走我的健康,贫穷剥夺我的尊严,而前妻掐断了我最后的念想。但我仍咬着那根管子不肯松口——不是为活命,是为有朝一日,还能站在女儿面前,说一句:“爸爸没放弃过你。”
一 我是被肋骨下一阵钝痛刺醒的——像有根冰锥,正缓慢旋进血肉。 这不是噩梦,是现实。是尿毒症晚期的我,躺在出租屋薄薄的床垫上,连翻身都怕压碎自己。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一条短信冷冰冰地砸进眼睛: 市人民医院账户余额:287.30元,已欠费,请尽快补缴。 二百八十七块三——连半次透析都撑不起。我咬紧牙关,嘴里泛起铁锈味,不知是牙龈出血,还是心在滴血。
窗外传来邻家孩子的笑声,清脆如玻璃珠滚落地板。我伸手想关窗,窗框却卡死,只留一条缝。笑声就从那条缝钻进来,像针,扎进我耳膜——那本该是我女儿李晓雅的声音。
我从枕头下抽出那张被摩挲得发皱的照片:她缺着门牙,举着粉红棉花糖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。阳光穿过糖丝,像会融化的云。我用指腹轻蹭她的脸,仿佛还能触到温度。可手一抖,照片更皱了——连这点回忆,我都快握不住了。
三天前,前妻赵梅卷走所有家当,带走了晓雅。只留下墙角那幅蜡笔画:一家三口手拉手,线条稚拙,色彩明亮。如今,它成了我唯一的“家”。
我掏出诊断书——“尿毒症晚期,预计生存期:六个月”。医生没说错,但我不能认命。跑了三个派出所,四十公里来回,换来的只有机械回复:“家庭纠纷,请自行协商。”法律救不了我,钱才能。
楼道灯坏了,我摸黑爬十七级台阶,最后一级缺角,我摔了,膝盖磕在水泥地上,眼前炸开金星。恍惚中,我听见晓雅喊:“爸爸,加油!”——我爬起来,继续爬。不是因为不疼,是因为不能停。
屋里比楼道更黑。灯绳一拉,灯泡闪两下,彻底熄灭。我拖出外卖箱,开始装“家当”:破洞雨衣、缠满胶带的充电器、卷成筒的蜡笔画——我把它放在最上层,怕折了她的笑脸。蛇皮袋鼓起又瘪下,轻得像别人的行李,却装着我全部的尊严与执念。
透析管在胸前晃荡,像条随时收紧的绞索。手机又响——不是催费短信,是一条推送: 凶宅试睡员招募|连续直播30晚,日结2万,总额50万 五十万。四十八万正好是学区房首付——那是晓雅能回到我身边的唯一门票。
我盯着屏幕,汗先于手指按下“立即报名”。呼吸如破风箱,胸腔漏着风,可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晰: 我要用命,换她的命。
填完姓名、身份证、银行卡,每一格都像钉子,把我钉进这场赌局。报名成功。屋顶裂缝渗水,滴答、滴答——像倒计时,也像心跳。
搬家那日,暴雨如注。我把蛇皮袋绑在电动车后座,用外卖绳缠了三圈——怕它“跳车”,更怕我“半途而废”。中介在楼下淋成落汤鸡,递钥匙时手抖:“哥,半年前……一家三口,男主人拿斧头……” 我打断他:“Wi-Fi密码多少?”——我要的不是故事,是工具。是连接女儿未来的信号。
401的门,红漆剥落如结痂伤口。推门,血腥、霉味、新漆味混成一股死亡的气息。客厅中央,深褐色血渍如干涸地图;卧室床板裸露,刀痕翻着毛刺——那是别人终结生命的地方,却是我重燃希望的起点。
我蹲下,把晓雅的蜡笔画端端正正贴在床头,正对血渍。轻拍画纸,像拍她后背:“晓雅,爸爸带你住新房啦。”——不是安慰她,是提醒自己:你为何而来。
摄像头红灯亮起,直播开启。弹幕疯涌: 要钱不要命? 坐等翻车! 我凑近镜头,疤痕、黑眼圈、干裂嘴唇——所有狼狈,尽数暴露:“从今天起,我睡他的床,赚他不敢赚的钱。” 回声在空屋撞荡,像命运在替我宣誓。
关掉手电,黑暗吞没一切。数字在脑中狂舞:287、50万、48万、2万……它们不是金额,是倒计时,是筹码,是晓雅的未来。
我躺下,透析管贴着胸口,如毒蛇盘踞。但我知道——蛇想勒死人,也得先吃饱。而我,偏要喂饱它,再反咬一口。
窗外雨停,万籁俱寂。唯摄像头红灯,一下、一下,固执闪烁—— 那是我在向世界宣告:我还活着。我偏要活给所有人看——尤其是,给我女儿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