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个心脏供体,可你们兄妹两个,都需要移植。”医生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榔头,
狠狠砸在我和我哥顾城的头顶。我哥顾城当场就疯了,一把抓住医生的白大褂,
眼睛猩红:“当然是给我!我是顾家的独子!她一个丫头片子,死了就死了!”我的血液,
在瞬间冻结。这就是我从小到大,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的哥哥。在他眼里,我的命,
一文不值。我身后的陆衍,那个永远像影子一样沉默的保镖,身体猛地绷紧。
我感觉到他上前一步,那股熟悉的、冷冽的松木香气混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意,
笼罩了整个压抑的病房。我知道,只要我一个眼神,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顾城的脖子。
可我,做不到。我看着顾城那张因为病痛和自私而扭曲的脸,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“哥……你怎么能这么说……”“我说错了吗?”顾城甩开医生,指着我的鼻子骂,“顾晚,
你别忘了,爸妈死的时候,是谁把你拉扯大的!现在让你把活命的机会让给我,
不是理所应当吗?!”理所应当。又是这四个字。他抢走我的大学名额,理所应当。
他输光了公司流动资金,让我去给他的债主下跪道歉,理所应当。现在,他要我的命,
也理所应当。我的心,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,痛得无法呼吸。我下意识地,
抓住了身边陆衍的衣角。他的衣服布料很硬,硌得我手心生疼,却也给了我唯一的支撑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用他那宽阔的后背,将我与顾城那恶毒的嘴脸,隔绝开来。2“哥,
你必须活下去!”在家庭会议上,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,哭着说出了这句话。我放弃了。
我斗不过他,也斗不过这二十年来,刻在我骨子里的“亲情”枷锁。
顾城脸上露出了胜利的、得意的笑容。亲戚们纷纷夸我“懂事”、“识大体”。没有一个人,
问我一句,那我怎么办。在他们眼里,牺牲我一个女孩,去保全顾家的“根”,
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。我看到站在角落里的陆衍,身体晃了一下。他低着头,
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他只是一个保镖,
一个我爸从孤儿院领回来的、只知道听命行事的工具。他没有资格,
参与这场决定我生死的“家事”。可为什么,那一刻,我感觉他比会议室里任何一个人,
都要痛苦。心脏移植手术被提上了日程。顾城心安理得地住进了最好的VIP病房,
享受着所有人的探望和祝福。而我,则被安排在一个普通的双人病房里,
等待着我那被宣判了的、无声的死亡。陆衍寸步不离地守着我。他不会说安慰的话,
只会笨拙地,为我削一个苹果,或者在我疼得睡不着的时候,用他那粗糙却温暖的手,
一遍遍地,给我捂着冰冷的脚。“陆衍,”我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坚毅轮廓的侧脸,轻声问,
“如果我死了,你会难过吗?”他削苹果的手,顿了一下。刀锋划破了果皮,
也差点划破他的手指。他没有回头,声音低沉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小姐,别说这种话。
”“你回答我。”我固执地追问。他沉默了很久很久。久到我以为,他不会再回答。
他才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,说道:“会。”就一个字。却像一颗滚烫的石头,
砸进了我冰冷的心湖。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。梦里,没有病痛,没有顾城。
只有一片开满了向日葵的花田,和陆衍那双总是沉默,却比任何人都要专注地,
看着我的眼睛。3手术的前三天,供体被送到了医院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只有我知道,
那是催我上路的钟声。我的病情开始急剧恶化,有时候,连呼吸都觉得奢侈。
医生给我下了病危通知。顾城来看过我一次。他站在我的病床前,没有丝毫的同情,
反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。“顾晚,你可得撑住了。别死在我的手术前面,不吉利。
”那一刻,我对他,最后一丝亲情,也断了。我闭上眼,连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。他走后,
我挣扎着,拔掉了手上的针头。我要去找医生。我要告诉他们,我才是更需要那颗心脏的人!
我不想死!我扶着墙,一步步地,挪向医生办公室。深夜的医院走廊,空旷而冰冷,
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路。我走到办公室门口,正准备敲门,却听到里面,
传来了压抑的、男人的声音。是陆衍。“医生,我求您。”那个永远站得笔直,
脊梁像钢铁一样不屈的男人,声音里,竟然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,卑微的祈求。
“供体的心脏,和我哥的,配型成功了。”哥哥?陆衍是孤儿,他哪来的哥哥?
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扶着门框的手,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我悄悄地,将门,
推开了一道缝。然后,我看到了,此生此世,都无法忘记的一幕。
4. 我听到魔鬼的祈求办公室里,陆衍,跪在地上。他双膝跪地,
那个我从未见他弯下过的、挺拔的脊梁,此刻,深深地,弯了下去。
他跪在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医生面前,像一个最虔诚的、正在献祭自己灵魂的信徒。“王主任,
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血腥味,“我知道,医院有规定。但是,我哥他……他真的不能死。
他死了,我们家就完了。”“陆衍,你起来!”王主任的声音里,充满了疲惫和不忍,
“这不是钱的事!你还年轻,你的人生还很长!你何必……”“只要您答应,把我的心脏,
移植给顾城先生。”陆衍打断了他,一字一句,清晰而决绝。“我愿意,
签下所有的自愿捐献协议。并且,我个人,再向医院捐赠一千万,用于心脏病研究。
”“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他抬起头,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,此刻,
却被一种疯狂的、燃烧的火焰所占据。“请务必告诉顾晚小姐,那个供体,
是来自一个意外去世的志愿者。不要让她知道,这件事,和我有关。”“轰——!
”我的大脑,像被一颗原子弹,夷为平地。他说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,
烙在我的灵魂上。我终于明白了。什么供体,什么配型。从头到尾,都只有一个,
为这场生命豪赌,献上自己一切的,傻瓜。就是他。陆衍。他要用他的心,去换我哥的命。
不是因为他和我哥有什么兄弟情谊。而是因为,他知道,顾城死了,我会难过。就因为,
我那几滴廉价的、为一个人渣流下的眼泪。他就要,把自己的命,赔进去。荒唐。
何其的荒唐!我扶着冰冷的门框,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我想尖叫,想冲进去,
想狠狠地给他一巴掌,问问他,他凭什么!凭什么替我做这样的决定!可我,
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我的喉咙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,死死地扼住。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
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,为了我一个可笑的“不难过”,亲手,为自己,
签下了死亡判决书。那一刻,我听到的,不是魔鬼的祈求。我听到的,是我整个世界,
轰然倒塌的声音。5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。我只记得,那条路,很长,很黑。
我躺在床上,睁着眼,看着天花板,一夜无眠。天亮的时候,陆衍推门进来。他像往常一样,
给我打了热水,削好了苹果。他的脸色,有些苍白,但眼神,却异常的平静。
仿佛昨晚那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,不是他。“小姐,吃点东西吧。
”他把苹果递到我嘴边。我没有张嘴。我只是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:“陆衍,
你没有什么话,想对我说吗?”他拿着苹果的手,僵住了。他脸上的平静,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他避开了我的目光,垂下眼帘。“小姐,我不懂您的意思。”“你不懂?”我笑了,
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“陆衍,你是不是觉得,我顾晚,就是个傻子?”“你是不是觉得,
你可以瞒着我,把你的心,掏出来,给我那个猪狗不如的哥哥,然后,让我心安理得地,
踩着你的尸骨,继续活下去?”我的声音,越来越大,越来越尖利。
我把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,都扫到了地上。水杯,药瓶,还有他刚削好的苹果。碎裂的声音,
刺耳而狼狈。陆衍站在原地,没有动,也没有辩解。他就那么安静地,任由我发泄。
直到我哭得脱了力,瘫倒在床上。他才走上前,拿起毛巾,一点点地,擦去我脸上的泪水。
“小姐,”他的声音,低沉而温柔,像大提琴的弦音,“别为我难过。”“我这条命,
本来就是顾家给的。现在,还回去,很公平。”“我只是……不想看到你哭。”“我爸当年,
只是给了你一个棲身之所,一份工作!他没有给你命!”我抓住他的手,歇斯底里地喊,
“你的命是你自己的!你没有资格,把它给任何人!特别是顾城!”“有资格的。
”他反握住我的手,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,第一次,如此专注地,看着我。那里面,
有我看不懂的,深沉如海的情绪。“小姐,如果你会因为顾先生的死而难过,那我活着,
就没有任何意义。”“我的意义,就是保护你。让你,永远平安,永远……快乐。
”6我彻底崩溃了。我试图阻止这场疯狂的交易。我去找顾城,告诉他,我不需要他让了,
那个心脏供体,给他。顾城以为我良心发现,得意洋洋地接受了。我去找王主任,告诉他,
我不同意陆衍的捐赠。王主任一脸为难,他说:“顾小姐,
陆衍先生已经签下了所有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,并且做了公证。从程序上讲,
我们……无权干涉。”我去找陆衍,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,所有恶毒的词语去骂他,
去羞辱他。我想激怒他,我想让他放弃。“陆衍,你就是一条狗!一条我爸养的,
摇尾乞怜的狗!你以为你这么做,我就会感激你吗?我告诉你,我只会觉得恶心!
”他只是站在那里,任由我辱骂,眼神,却始终,没有离开过我。那眼神里,没有愤怒,
没有委屈。只有,无尽的,纵容和……心疼。仿佛我骂得越狠,他就越心疼我。
我所有的努力,都失败了。那台名为“命运”的、精密的机器,已经开始运转。而我,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陆衍,一步步地,走向那个名为“手术台”的献祭台。死亡的倒计时,
开始了。手术的前一天晚上,陆衍来到我的病房。他交给我一个上了锁的、陈旧的铁盒子。
“小姐,这是我的……一点东西。如果……如果我回不来了,您帮我,把它扔进海里。
”他的声音,很平静,像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后事。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,没有接。
“你自己去扔。”我的声音,冰冷得像没有感情。他苦笑了一下,将盒子,
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。他深深地,看了我一眼。那一眼,很长,很长。像要把我的样子,
刻进他的灵魂里。“小姐,”他最后,轻声说,“保重。”然后,他转身,离开了。
没有再回头。我知道,这是我们之间,最后的告别。我看着他那挺拔的、孤独的背影,
消失在门口。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压抑住,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,撕心裂肺的尖叫。陆衍,
你这个……全世界最狠心的,大骗子。7手术那天,天气阴沉得可怕。我躺在病床上,
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,感觉自己的灵魂,也一同,被撕扯得支离破碎。顾城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他脸上,带着对新生的渴望和兴奋。他不知道,为他献上这份“新生”的,
是那个他最看不起的、沉默的保镖。而陆衍,则从另一条通道,也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我没有去送他。我怕我,会控制不住,当场发疯。我在病房里,等了整整八个小时。每一分,
每一秒,都是凌迟。下午四点,手术室的灯,灭了。王主任走了出来,脸上带着疲惫,
和一丝不忍。他对等在门口的亲戚们,点了点头。“手术很成功。顾城先生,
已经脱离了危险。”一片欢呼声响起。所有人都围了上去,庆贺着顾城的“新生”。
没有一个人,问起那个,献出心脏的“志愿者”。我的心,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。我知道,
我的陆衍,没了。他用他的死亡,换来了这场,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,闹剧。半个月后,
顾城康复出院。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下,跳动着的,是陆衍那颗健康的、强壮的心脏。
他变得比以前更有活力,更有精神。他来到我的病房,假惺惺地,对我表示感谢。“小晚,
谢谢你,把机会让给我。以后,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。”我看着他,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,
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。那里,曾经,是属于陆衍的。那里,曾经,为我,
跳动过。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和恨意,从我心底,疯狂地滋生。我拿起桌上的水杯,狠狠地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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