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后第三年,前夫裴烬终于肯相亲了。他开着那辆给我买菜用的破车,带着我们的女儿,
坐到了一位新晋网红的对面。网红翘着刚做的指甲,嫌弃地瞥了眼他手腕上那块旧表,
“裴先生,养孩子很费钱吧?”裴烬没说话,慢条斯理地给女儿剥虾。我气得想掀桌子,
女儿却突然指着我的方向,声音清脆:“爸爸,妈妈在那生气。”裴烬手一顿,
将虾肉塞进女儿嘴里,头也没抬,声音冷得掉渣:“念念,别乱说话,你妈早就死了。
”01我死后第三年,裴烬带着我的女儿,坐在了相亲对象的面前。
对面那个女人叫Vicky,画着时下最流行的“白开水”妆,
嘴里却反复咀嚼着“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”的调调。“裴先生,
你这辆大众开了不少年了吧?男人嘛,车子就是脸面。”她说着,
不经意地亮出自己手腕上那只绿水鬼,暗示意味十足。我飘在半空,气得魂体都在发抖。
这辆车是我当年为了图便宜,软磨硬泡拉着裴烬买的。他那时刚创业,整天忙得脚不沾地,
却还是愿意花一个下午陪我为了几千块钱跟销售磨嘴皮子。如今,他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板,
别说绿水鬼,就是把劳斯莱斯当公交车开也毫无压力。可他偏不,依旧开着这辆破车,
手腕上戴的还是我们结婚时买的那对情侣表。我的那只,在他亲手为我合上棺盖时,
戴在了我的手腕上。“爸爸,妈妈不喜欢那个阿姨。”女儿裴念念拉了拉裴烬的衣角,
小声嘟囔。裴烬像是没听见,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盘子里的基围虾,
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剥开虾壳,将完整的虾肉蘸了酱汁,稳稳地放进念念的碗里。
他的左手拇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,是我刚怀孕那会儿,他非要半夜给我削苹果,
结果我起夜吓了他一跳,刀锋划过留下的。此刻,
他正无意识地用食指指腹轻轻蹭着那道疤痕。这是他的老习惯,一说谎,或者心烦的时候,
就会这样。Vicky显然有些不耐烦,
她今天可是推了两个商业活动来见这位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的,不是来看他表演父慈子孝的。
她清了清嗓子,身体前倾,事业线若隐若现:“裴总,我知道您很爱您的女儿,
但我们以后要是有自己的孩子……”“我们不会有。”裴烬开口,声音不大,
却成功让Vicky的笑容僵在脸上。他终于抬起头,那双曾盛满星光只为我一人闪耀的眼,
此刻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几分疏离。“我今天来,只是为了告诉我母亲,我尝试过了。
”一句话,直接给Vicky判了死刑。我心里刚升起一丝快意,
就看见念念突然指着我的方向,眼睛亮晶晶的。“爸爸,妈妈在那儿!她好像很开心!
”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我看见裴烬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,骨节泛白。
Vicky的表情像是见了鬼,她夸张地朝我这边看了看,然后拍着胸口,
嗲声嗲气地抱怨:“裴总,您女儿真会开玩笑,怪吓人的。”我满心期待地看着裴烬,
等他给我一个解释,哪怕一个眼神。他却将刚剥好的另一只虾塞进念念嘴里,
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。他的视线,穿过我所在的虚空,落在远处的墙壁上,
声音冷得能把人冻伤。“裴念念,我跟你说过多少次。”“你妈妈,三年前就死了。
”02Vicky几乎是落荒而逃。车里,气氛压抑得可怕。念念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,
小嘴撅得能挂油瓶,眼圈红红的,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。裴烬一言不发地开着车,
侧脸线条绷得死紧,握着方向盘的手,青筋毕露。我知道,他又在蹭那道疤了。回到家,
这个曾经充满我们欢声笑语的地方,如今只剩下冰冷和空旷。墙上还挂着我们的结婚照,
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灿烂,依偎在裴烬怀里,他低头看我,满眼宠溺。可现在,
他就站在照片下面,亲手撕碎了女儿的童言,也撕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。“裴念念,去罚站。
”他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,发出的清脆声响,让念念的肩膀缩了一下。“我没有撒谎!
我真的看到妈妈了!”小丫头不服气,扯着嗓子喊。裴烬转过身,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。
“还要我重复吗?你妈妈死了!这个世界上没有鬼,你看到的是幻觉!”他的声音不大,
却字字诛心。我冲过去,想给他一巴掌,手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。这种无力感,
三年来我体验了无数次,每一次都让我痛不欲生。念念终于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,
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:“你是个坏爸爸!妈妈才不会这么凶!我讨厌你!
”她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,用力摔上了门。房间里,裴烬静静地站着,一动不动。许久,
他才慢慢走到沙发旁,陷了进去。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,抽出一根,却没有点燃,
只是夹在指间。这是他从前没有的习惯,我从不让他抽烟,他便真的没碰过。
他什么时候学会的?我飘到他面前,蹲下身,试图去看清他的表情。他仰着头,
靠在沙发背上,喉结上下滚动,眼角有一抹压抑的红。他就这样坐了一整个晚上。
直到天色微亮,他才起身,走到了念念的房门口。他没有进去,只是在门口站了很久,
然后转身进了书房。书房里,他拉开一个上锁的抽屉,
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沓又一沓的A4纸。那是……儿童心理健康评估报告。
最上面一份的评估结果写着:患儿因母亲早逝,产生严重分离焦虑,并伴有幻想症,
建议进行心理干预。原来,在他眼里,念念只是病了。而我,是她的病。
03裴烬开始变本加厉地给念念“治病”。他请了京市最有名的儿童心理专家,
每周三次上门辅导。他还收起了家里所有我的照片,包括那张巨大的婚纱照。
工人们来搬照片的那天,念念哭得撕心裂肺,抱着相框死活不撒手。“不准碰我妈妈!
你们都是坏人!”裴烬面无表情地走过去,一根一根掰开女儿的手指,
然后亲手将那张我们曾视若珍宝的照片交到工人手里。在相框被抬出门的那一刻,
我看见裴烬的身体晃了一下。我跟了上去,看着工人们将照片搬上货车。
我以为他们会把照片扔掉,或者销毁。可货车却一路开到了一栋别墅区,
停在了一栋从未见过的房子前。裴烬的助理早已等在那里,
指挥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搬了进去。我好奇地跟了进去。然后,我愣住了。这栋房子里,
竟然复刻了我们之前家里的所有陈设,甚至连我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抱枕,
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。而我们的婚纱照,被端端正正地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。除了这些,
房间里还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。有我曾经提过一嘴的限量款包包,
有我收藏的绝版黑胶唱片,还有……堆积如山的孕婴用品和儿童玩具。那些玩具,
从一岁到十岁,应有尽有。我看见一个机器人模型,是我们出事前,念念在商场里吵着要,
我嫌太贵没舍得买的。裴烬……他把这些都买了回来?他到底想干什么?
一边疯狂地在念念面前抹去我的痕迹,一边又在这里,建造一个完全属于我的世界?
正当我困惑不解时,裴烬的助理接了个电话。“是的,裴总,东西都安置好了……您放心,
除了我,没人知道这个地方……念念小姐那边……唉,还是老样子,
一提到夫人就哭……”助理挂了电话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我却捕捉到了一个惊人的信息。
这个地方,是裴烬的秘密基地。一个只存放着“我”的秘密基地。
04日子在裴烬对念念的高压“治疗”和我的暗中观察中一天天过去。
他依旧每周安排两次相亲,雷打不动。对象换了一茬又一茬,有知性优雅的女教授,
有温柔贤惠的幼儿园老师,还有身家清白的富家千金。但他每次都心不在焉,
三句话就能把天聊死,把场子搞冷。久而久之,他在整个京市的上流圈子里,
得了个“相亲刺客”的雅号。他母亲,那位曾经对我颇为满意的婆婆,
被气得天天给他打电话。“裴烬!你到底想怎么样?念念都快被你逼出抑郁症了!
你就不能找个正经女人好好过日子吗?”“妈,我说了,我只是在尝试。
”裴烬的回答永远是这一句。他手里的笔,在文件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印记。挂了电话,
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,视线落在一旁的一张便签上。那张便签是我留下的,
上面画着一个呲牙咧嘴的笑脸,旁边写着一行字:“不准皱眉,会长皱纹的哦,老公!
”这张便签,大概是这个家里,唯一幸存的,关于我的痕迹了。他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很久,
然后拉开抽屉,将它和那一沓心理评估报告放在了一起。我忽然觉得有些讽刺。
他把我画的笑脸,和我存在的“证据”,跟女儿的“病历”锁在了一起。晚上,
心理医生照例来了。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女人,姓张。“念念,今天感觉怎么样?
有没有再看到妈妈呀?”张医生笑眯眯地问。念念坐在地毯上,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玩偶,
那是我亲手给她缝的。她把脸埋在兔子玩偶里,闷闷地说:“看到了。”“哦?
那妈妈跟你说什么了?”“妈妈说,她不喜欢你。”张医生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,
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:“呵呵,念念真可爱。那我们今天来玩个游戏好不好?
这个游戏叫‘再见妈妈’。”她拿出一张白纸和一盒蜡笔。“你把妈妈画下来,
然后我们一起跟她告别,让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,好不好?”我听着这话,
气得差点魂飞魄散。这是什么狗屁治疗方案?念念却抬起头,接过画笔,
真的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。她画得很认真,画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,长头发的女人。画完,
她举起画,对着空气晃了晃。“妈妈,你看,这是你。”然后,她低下头,用红色的蜡笔,
在画上的人脸上,重重地打了一个叉。她抬起头,看着张医生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:“我,
不,要,妈妈,了。”05那一瞬间,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。我最爱的女儿,
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,她说,她不要我了。张医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,她摸了摸念念的头,
夸奖道:“念念真棒,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。”她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裴烬,
用眼神示意他。裴烬走了过来,蹲下身,与念念平视。“念念,为什么不要妈妈了?
”他的声音,带着一丝颤抖。念念看着他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,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和孺慕,
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。“因为爸爸不喜欢。爸爸说,妈妈是病,会让我变得不正常。
”“只要我不要妈妈了,爸爸就会喜欢我了,对不对?”她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,
又像是在下一个赌注。裴烬的脸色,一瞬间变得惨白。他伸出手,似乎想去抱抱女儿,
可手臂抬到一半,又无力地垂下。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那天晚上,